三毛

1.选手阿走x教练灰二

2.因为在企业团，所以有很多的私设人物，请慎入

3.是突发文，连载那篇还在努力中，请不要打我…..

4.感谢煜酥太太的图给了我灵感，虽然最后意境上好像不太对……对不起……我先下跪

 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他习惯在张开眼睛时，看见有人睡在他身旁的景象。

 

　　背对着窗户，已经拉上的落地窗帘透不进光，不过还是隐约感受到早晨特有的气息正一点一点透进来，他打了个呵欠，眼神转向周围。

　　房间的布置很简便，单人用的衣橱和电视，再加上床和矮桌，就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空间可以再放家具；不过简单就是美，是这个房间主人的理念。

　　稍微移动身体，他小心翼翼不碰到旁边的人；这种习惯不能说是一开始就适应，总结来说，他还是喜欢一个人生活，只是对象正确的话，那股违和感很快就被消除。

　　身旁的人看起来睡得很浅，细长的睫毛有些颤动；果不出其然，他只不过是轻轻掀开棉被，隔壁的人就睁开了眼睛。

　　“啊……”一时半刻还没清醒，人茫然地望着他好一会才有反应，“你醒啦……”

　　“灰二哥今天睡得比较晚。”

　　其实一周有四天的时间里，灰二哥都比他早起，其他时间则是闹钟会同时吵醒他们，今天这个情况只有假日时才有可能会发生。

　　“昨天熬夜了……”

　　灰二哥一脸想睡地揉着眼，棕色的短发没有规则地乱翘，不过只要稍微梳理一下就会恢复，这是他一直觉得灰二哥很不可思议的地方。

　　“工作虽然很重要，但身体也须要顾好，以前灰二哥不是常这样说。”

　　“……竟然被阿走教训了。”

　　没想到也会有被后辈训诫的一天，灰二哥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。

 

　　他会住在这里，大概算是个意外。

 

　　大学四年间，他的跑步成绩获得肯定；毕业前夕，他收到许多队伍邀请和寄来的相关简册，只是关于要进入哪一个队伍，他早就决定好，因此几乎没有考虑就定案，最让他觉得困扰的，是住的地方。

　　虽然曾经想过要住在企业队提供的宿舍，只不过不擅长跟人相处的他，一想到整栋屋子都是他的队友、必须时时刻刻都要注意礼仪或交际，宛如退回高中时代生活，他敬谢不敏，决定去外面租房子。

　　只是想得简单，真正要做时障碍重重；房子不难找，符合心目中理想却不容易，或许是他的心底其实并没有标准，才反而觉得哪个都不是他想要的，不是少了什么、就是有哪里不对。

　　眼看大限将至，他即将搬离青竹，依旧没有落脚处，某天他不经意将这样的讯息告诉灰二哥时，灰二哥在电话中沉默一会后这样问：

　　“那要不要暂时来我这边？”

　　他那时脑袋大概不太清楚，想着他跟灰二哥也同宿过一段时间，对于人的生活作息和性格都有一定程度的认识，再怎样都比跟陌生人相处好太多，也就随口答应了。

 

　　于是在找到房子之前，他暂时住进灰二哥的公寓。

 

　　虽然灰二哥的住处比青竹的房间大上许多，不过两个人的话终究太小；他们常常在走廊上擦身、或者在浴室口相会时，总免不了碰个肩膀，这时“抱歉”的句子就会同时从他们口中脱出。

　　说到床也是，狭小的单人床让两个大男人一起睡真该说对不起那张床，庆幸他跟灰二哥的身材都在标准范围；冬天就当作取暖，夏天空调费太贵，他们都尽量节省，真的受不了就轮流睡地板。

　　至于他的行李，还有部分堆在角落，衣物的话则是迭在书柜里，那是灰二哥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一点小空间；遇到换季时，他就得把过季的衣服折好，塞回他的行李袋中。

　　诸多的不便让他想尽快搬出去，不过这件事已经拖了快半年，还是没找到满意的，灰二哥也没催促过他，他只是厚着脸皮奉上一半的房租和伙食费，继续赖着。

 

　　刷好牙出来，厨房的工作已进行到三分之一，他走进狭小空间内帮忙，稍微一个出入就会碰到后方的饭桌，不过他不以为意，灰二哥也只是默默地把撞歪的饭桌调回原位，然后将饭菜放置好。

　　还可以再吃到灰二哥煮的饭，是意外中附加的价值，他本来以为这辈子大概没什么机会了；当时听到他要去灰二哥家借住时，双胞胎还一脸羡慕，他也就心存感激的珍惜每一餐。

　　吃饱饭，他将碗盘都洗干净后，看了看外头的天气；太阳被云层掩盖住了，但不会下雨的样子。

　　“灰二哥，”在将手上水渍擦干净的期间，他朝阳台探头，“今天要出门吗？”

　　正在晒衣服，听见问题的灰二哥也抬头瞧了瞧天空。

　　“东西快没了，就出门一趟吧。”

　　假日他们会一起去超市补充物品；用的、吃的，只要发现哪里少了，他们就会把必买品写在贴在冰箱上的字条，然后再带着这张字条采购。

　　“牙膏、毛巾……”灰二哥拿着单子很认真地细数确认，“盐巴、醋……”

　　他推着推车，听着灰二哥的复诵，正好看见的话他就会顺势丢进车里；只是他很少去在意价钱，有习惯的品牌就直接抓、没有就随机，因此有时会发生灰二哥把他丢进去的东西又归位的状态。

　　结完帐走出店家，正好遇上散步的夫妻，两人牵着看起来年纪还很轻的幼犬。

　　“真可爱。”视线忍不住追着狗的身影跑，灰二哥对着小狗的背影发出赞叹。

　　“灰二哥也可以养。”

　　他想灰二哥是喜欢动物的，所以才会有耐性把尼拉照顾得这么好，毕竟尼拉不是灰二哥的。

　　“公寓禁止养宠物。”

　　简单又明确的规则，让人不得不打消念头。

 

　　吃过晚饭，他看完电视节目后去洗澡，小小的浴室只有淋浴设备，所以偶尔他跟灰二哥会回鹤之汤泡个舒服的澡……只不过水依旧很烫。

　　换好睡衣躺上床，虽然明天也是假日，但想早起去跑步的他，当然要早点休息。

　　只不过他旁边那一位不如他所愿。

　　今天的灰二哥从吃饱后就一直在看书，不管他问什么都随口应答，现在似乎又看到最精彩的部分根本停不下来，翻书的声音和床头灯的亮光让他很难入眠。

　　“灰二哥……我要睡了……”

　　“再一下──”

　　这句话五分钟前就说过了。

　　“灰二哥可以去沙发那边……”

　　不懂人为什么要在这里阅读，沙发那边不是有更大的位置吗？

　　“这里比较舒服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好吧。

　　用枕头蒙住头，不到几分钟就觉得呼吸困难，他试着强制关掉床头灯，但不过三秒又被打开。

　　好不容易灰二哥总算看到一个段落，关灯休息；终于可以睡觉了，他感恩地闭上眼。

　　只是一分钟后，状况来了。

　　“……阿走。”

　　“怎么了？”

　　“好热……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他认命地去睡地板。

　　

　　抱着枕头和凉被随便铺一铺就倒了下去，不过隔天起床，发现灰二哥依旧在隔壁的时候，他瞬间不明白自己睡了一个晚上的硬地板是为了什么。

　　灰二哥的睡相可是非常端正，绝对不会有跌下床这种惨事发生，百分之百是自己走下来的。

　　在他不满的及委屈情绪还没高涨起来前，灰二哥醒了，于是他在人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时，指着人的嘴角侧边。

　　“灰二哥，你睡到流口水了。”

　　“？！” 

　　被这样一说的灰二哥迅速用手抹过嘴，在两边都擦了一遍，发现什么都没有后，立即识破是他的谎言。

　　青筋在脸上浮现，灰二哥用手将自己头发梳齐后，冷不防地地突击他的腰侧。

　　“住手──”

　　知道他怕痒，灰二哥的动作快又精准；为了阻止人的进攻，他连脚都用上了，但灰二哥不是一个容易打发掉的对手，于是他在去跑步及吃饭前，就先消耗了不必要的体力。

 

　　这就是他和灰二哥假日的日常。

 

　　没什么特别大事，偶尔也会有小争执，都无伤大雅，他们很快就会忘记有吵过架这件事。

　　

 

＊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＊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＊

 

 

　　训练的日子则和在田径队时相比，项目增加了不少，不过练习时的气氛倒是跟在青竹时差不多，他想因为是灰二哥的关系。

　　今天下午他们要出赛，提前到比赛场上热身，他守规矩地先在跑道上绕了几圈。

　　这还是他今年第一次正式出场地区性的大型比赛，只是之前已经有过几场小型赛事，他其实没什么实质感觉；倒是旁边跟他一样的新正人抱着肚子、嘴里嚷着像是咒语的东西。

　　“阿走，”来到他的身旁，灰二哥略弯下身让自己可以跟正在暖身的他平行，“状况如何？”

　　“还不错。”

　　伙食有灰二哥控管，绝对不会出问题、训练方面他也照灰二哥排定的计划没有过量、睡眠也保持充足，他没有借口。

　　“真可靠啊。”

　　拍拍他的肩后离开，灰二哥去到了另外一位看起来异常紧张的选手身边。

　　灰二哥拍着选手的背安抚，选手立刻不断对着人鞠躬道谢，毕恭毕敬的模样，反倒像成了在职场上，正被上司怒骂的部下赔罪的画面。

 

　　曾经有队友说，羡慕他和清濑教练的关系；就算灰二哥再怎么温和，在其他人眼中，教练就是教练，依然有不可侵犯越界的领域。

　　

　　对于清濑灰二，他一直都认为人站在一个模糊的界线上。

 

　　在大学毕业前这段时间，其实他跟灰二哥的联系不算密切，只是在偶尔想起时互相传了几句讯息或打一通电话。然后每年的箱根，灰二哥都会到现场助阵，所以也不能说没有碰到面；只是结束后，他们就会各自解散，一切回归如常。

　　即使如此，他不觉得因为这样就和灰二哥变得陌生，他依然可以像在青竹时那样，很自然地交流，他没在人身上感受过生疏。

　　说是朋友，却又不像双胞胎那样，能够毫无顾忌地勾肩搭背、说些损人的话语；论前辈，又不似阿雪学长或KING那样，有一道看不见的辈分隔墙隐约限制了他的行动和态度。

　　每当有人问起他跟灰二哥的关系时，他总说着是前辈，现在他的回答改成教练，但他从不认为这就是正确答案。

　　可是他也不知道真正的答案是什么。

 

 

 

　　时间到了，各个选手就定位，他依照指定位置排列站好，在枪响鸣下的霎时，他也按下自己手中的表。

　　一开始先保持平缓的速度，在他认为差不多的时候加速，他不太须要靠提示就能自行判断，不过他还是习惯在杂沓的人群中、寻找那个奋力吆喝的身影。

　　即便在奔跑中，他依旧可以将人的身影看得清楚，他不懂为什么，他以前在比赛时，从没去在意周边的情况──包括人。

　　比赛结束，他没有意外地得到优胜，成为瞩目焦点，所有的记者都涌了过来，就是想要问他问题。

　　这样的情况也算是见怪不怪，他很尽责接受访问；只是采访结束，他却摆出难看的脸，像是所有的人都得罪他，这时候敢来跟他说话的只有灰二哥。

　　“怎么了？心情不好？”

　　看他那副表情反而想笑，灰二哥愉快的模样和他的不满成了反比。

　　“……为什么那些记者一直围着我……”

　　“哈哈哈，因为阿走创纪录了。”

　　虽然这对他来说，只能当作出场全国大赛前暖身用的，不过因为他打破这地区十几年来没有人创造过的纪录，还是让所有来现场的记者争先恐后扑来。

　　“明明说好是教练的访谈……”

　　早就事先通知，赛后要访问教练的训练方针和未来目标，结果最后变成右一个拿麦克风问：“对于破纪录的感想”、左一个堵住去路抓着笔：“接下来有想挑战更高难度的纪录吗”，让他应对不暇，导致原本预计好的教练时间都被占用。

　　“我倒觉得这样挺不错的，”不是很在意，灰二哥耸着肩，“毕竟阿走才是主角。”

　　选手会有好的表现，教练绝对不可或缺，但在镁光灯面前闪耀的永远是他；每次看见记者只想到选手、或者是听见有哪位选手自顾畅谈自己的成就时，都会让他忿忿不平。

　　只是灰二哥从来不会因为功劳被掩盖这件事感到生气，反而非常看得开。

 

　　“藏原先生，这是有人送你的。”

　　在准备要坐车离开时，队上帮忙处理其他事务的经理递上东西。

　　是一大把花束，五颜六色的花种他一个都叫不出名字，多样的花香混在一起他搞不清楚到底是哪一朵花散发出来的；上面还附有祝福的小卡，可爱的字体和用词明显显示出，送花者是女性。

　　每次收到花束时，他老是嫌麻烦，不知道要如何处理。

 

　　“这是支持者送的，要好好珍惜。”

　　但灰二哥总会很疼惜般地替他将花捧在怀中。

 

　　带回去以后，灰二哥会把花种在阳台的花圃上；有些花很快就凋零，不过大部分在灰二哥的照顾下，都存活了一段时间。

　　晚上，灰二哥会坐在落地窗前，吹着夏天的晚风欣赏阳台上的花或是天上的星空；没事的时候他也会跟着坐在一旁。

　　“灰二哥喜欢哪一种？”

　　盯着那些被灰二哥仔细照顾的花，他还是一个都不认识。

　　“嗯……”仔细思考他的问题，灰二哥得出结论，“这个吧。”

　　人指的是白色的、紧聚在一起、一朵又一朵的小花，如冬天落下的细雪般洁白、又像是天空的星辰般繁盛。

　　“……这个不就是陪衬的而已吗？”

　　只不过再多的形容都掩盖不了这些小花仅是装饰的事实，永远不及主花鲜艳、也没有亮丽的花瓣或是清淡的花香来勾引人的注意。

　　“有配角才能衬托主角的光芒。”对他的说法不以为意，灰二哥只是笑着摸过白色的花瓣，“就像天上的星星，总会有不起眼的，才会让一等星看起来耀眼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“如果阿走是天上的星星，一定是最闪亮的那一颗，我很快就会找到。”

　　总是这样形容他，每次灰二哥这么说时，他心里都会冒出疑惑，这回他终于没忍住地问出口：

　　“那我要怎么找灰二哥？”

　　“嗯？”

　　“灰二哥是哪一颗星星？”

　　灰二哥歪过头，想了几秒。

　　“没办法，有太多跟我一样的。”

　　最后得出这个结论，灰二哥说这句话时，脸上没太多表情，他甚至连人是无奈还是无趣的情绪都感受不到。

 

　　既然在天上没办法，不如跟他一起燃烧坠落人间，这样他就能在人海中，一眼辨识出来。

 

　　不过这句话他终究没有说出口，只是对着前方的花发愣。

 

 

＊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＊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＊

 

 

　　今天的练习比预期早结束一些，主要是大家干劲十足，很快就完成计划上的排程，因此也变得特别悠闲。

 

　　“藏原！”在他更衣期间，队上其中一位前辈凑了过来，“今天要跟我们去喝一杯喔！”

　　跟他说话的人叫做町山，早他两年进这个队伍，虽然不到元老级的程度，不过说出来的话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。

　　“是。”

　　“喔，今天答应得很干脆嘛！”

　　另外一个搭上他肩膀的叫六本木，比町山再早一年进来，跟灰二哥有股奇怪的默契存在──在偷懒上。

　　“也不是这样……”

　　他知道这种交际在队伍上是必要的，先前是因为要处理搬家的事，加上不喜欢以他为主轴的餐会，因此他很干脆地拒绝了他的欢迎会。

　　“虽然清濑教练在你来之前就先提醒过我们，说你不擅交际，没想到比我们想得严重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他进来前灰二哥就先帮他打了预防针，才没有被误会太深；不过这群人似乎乐观过了头，导致一开始他跟这些人的认知上还是有落差。

　　“而且刚来的时候根本就像没断奶的小婴儿，每天到处找妈妈。”

　　这时又有人加入话题了，是今年跟他一起进队的出野，不过因为人的个性异常活泼，所以几乎是加入当天就跟所有人打成一片。

　　“哈？谁是妈妈？”

　　这句话他可就不能当作没听到，必须用力反驳，他才没像小孩子一样。

　　“清濑教练啊。”

　　接上出野的话，六本木一脸振振有词。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他承认，前段时期他确实很黏灰二哥。

　　不过不是那种物理性黏在人身上，而是下意识地跟在人的旁边，吃饭的时候、休息的时候、上洗手间的时候，他总是不知不觉就追着人跑，然后在被灰二哥用困惑的表情问：“阿走也要上洗手间吗”时，他才闷闷地在外面等人出来。

　　这情况有回不小心被队友撞见，传言就此扩散开来。

　　血淋淋的事实历历在目，但他还是替自己辩解，“那是因为之前不熟悉环境──”

　　“不过现在也差不多就是了。”

　　“并没有！”

　　那些都纯属意外，他只是还不熟悉建筑的构造，以为人只是要去办公室，他现在可没再跟到洗手间了。

　　正在捍卫自己的名声，这时灰二哥开门进来了，瞬间所有人都乖乖安静下来，只剩最资深的六本木代替大家开口。

　　“教练，我们去喝酒吧！”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习以为常地点了个头，灰二哥没发现他们刚才的争论。

 

 

　　

　　聚餐就选在离他们练习场过不到几条街的居酒屋，六本木他们已经是这里的常客，老板一看见人，立即热情地给了他们比较安静的位置，还款待他们小菜。

　　吃饭喝酒会遇到的情况，他觉得不论走到哪里都大同小异，他在青竹训练惯了，因此看见六本木喝到脱袜子时，他一点都不惊讶。

　　又喝了几杯，其他人也有了醉意后，便开始发威了。

　　“藏原啊，有女朋友吗？”

　　率先开启这个话题的是町山，虽然大家都被问过了一遍，只是轮到他时，他还是有被针对的错觉。

　　“……没有。”

　　老实回答，虽然六本木一分钟前还在说教不到女朋友是很丢脸的事情，但他一点都不在意。

　　“我有妹妹喔，要介绍给你认识吗？”此时本来一直专心喝酒的出野突然插话，“是青春洋溢的大学生！”

　　“咦？”

　　“还是你比较喜欢姊姊？你的个性比较适合让姊姊来照顾吧！”六本木也不甘示弱，似乎也想把自己的姊姊推销出去。

　　“不对，藏原喜欢的是漂亮的同龄女性！我这里刚好认识一个！”

　　町山演起他肚子里的蛔虫，帮他说话。

 

　　纷纷把认识的女性都倒出来给他，争先恐后的模样让他进退两难，答应也不是、拒绝也不对；混乱中他偷瞄了灰二哥一眼，灰二哥就只是默默地喝着酒，没有说话。

　

　　在青竹的时候，他们也讨论过这样的话题。

 

　　那是在全部的人都通过纪录赛以后，狠狠大开一次庆祝的酒会上。

　　因为实在太开心了，前辈们喝得比平常醉，趁着大家酒酣之际，双胞胎问起所有人理想的对象类型；尼古前辈打着酒嗝不断强调身材的重要性、阿雪长串谈起自己的理想、神童学长嚷着果然女生还是要温柔体贴的好，然后KING学长高谈阔论昨天猜谜节目的女主持人多么不专业……嗯，跟他们的主题一点关系都没有。

　　在一片混乱和笑声中，只有灰二哥格外安静，等大家把眼光都聚焦到灰二哥身上后，灰二哥只是淡然地说了一句：

　　“那就阿走吧……”

　　他不知道喝醉的人说的话可以相信多少，只是人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就干脆地倒地去了，被当时清醒的人归为醉语不予置评；不过在那之后灰二哥似乎节制了一点，他很少再看见人喝得那么醉过。

 

　　但是他偶尔会想起这句话。

 

　　

 

　　“真是……”手绕过肩膀，灰二发出喃喃自语，“喝得也太醉了吧……”

　　在灰二哥将他扛起时，他很想抗议，是因为前辈的酒一直递来他不好意思推拒，绝对不是因为喜欢喝。

　　灰二哥鲜少再喝醉，因此负责扛人回家的也变成灰二哥。

　　慢慢朝公寓的方向前进，他想跟灰二哥说他可以自己走，可惜他的脚并不太受他的控制，明明想要直行，却偏偏一直拐弯，最后整个人不得不压在灰二哥的身上，倚赖人的搀扶。

　　“唉……你搬出去以后，谁要带你回去啊……”

　　被他的重量压得都快呼吸困难，灰二哥鼓着嘴抱怨。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如果他现在说“那就灰二哥吧”的话，人会有什么反应？

　　大概会生气，觉得被当成差遣。

 

　　但他想说的是，希望他醒来的第一眼看见的还是灰二哥。

 

 

＊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＊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＊

 

 

　　这一天练习结束，他在换衣服的时候，町山一脸鬼鬼祟祟地凑了过来，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。

　　“喂，藏原，我联络到了喔！”

　　“？”

　　“女孩子啦！女孩子！”町山夸大了表情，“我大学同学在商社上班，要带几名同事出来联谊，就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吧。”

　　四个人，应该就是上次一起喝酒的，他数了数，还少了一位。

　　“那……清濑教练呢？”他想漏掉的应该就是灰二哥。

　　在大家面前，他还是保持着一定的尊敬称人为教练，他不想给人有太多特权的感觉。

　　“那种场合教练去的话很奇怪吧！”町山耸耸肩，“感觉只会被训话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确实，跟年龄无关，教练就是会给人辈分再高一等的感觉，跟内部喝酒聚餐气氛不一样，如果让灰二哥坐在联谊桌上，恐怕只会尴尬。

　　“这件事必须瞒着教练”，町山是这样说的，但是他很少在假日单独出门，尤其是在用餐时间，因此当他跟灰二哥说假日不吃中饭时，灰二哥很自然地问起他要去哪，还是只能据实以报。

　　听了他的行程的灰二哥没有再多问，只是“喔”了一声，然后当天在他出门时说了声“路上小心”。

　　看着人准备一人份餐点的背影，他顿时有点后悔答应了这个聚会，可惜不能临阵反悔，他只得赴约。

 

　　来到聚餐指定的餐厅时，几乎所有人都到齐了；坐在他对面的，是看起来年纪比他大一些、穿着成熟，身上有着淡淡化妆味的女子；跟人简单地打招呼坐下后，他不自在地保持沉默，虽然大家都称赞女生们比照片可爱，但在他眼中，乎差不多。

　　一边吃饭一边说自己周边发生的事，大家聊得尽兴；在吃饱后，服务生又送上饮料和点心，话题也从生活的趣闻转到他们的训练上，变成他们的主场，话多又外向的出野，立刻大谈起训练的艰辛。

　　出野把他们的艰苦说得浮夸，不过大致上也没错，因此没有人纠正，只是在外人听来就不是这么一回事。

　　“这样听起来，教练都很讨人厌啊！”

　　斜对面的女子听完出野的话以后这样说着，让他本来要拿杯子的手抖了一下。

　　“真的，我以前是足球社的，我们的教练超级讨人厌的，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。”另外一个女生谈起了过往。

　　“电视剧也都这样演，而且上次还有教练虐打选手的新闻，你们的教练会不会也──” 

　　“磅”地一声，他终于没忍住地拍桌站起，瞪向前方的人。

　　“不准说灰二哥的坏话──”

　　压低了声音，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气压吓到全部的人，尤其是对面被他针对的女生更是露出惊恐；全场的人在呆滞约三秒后，旁边的町山和六本木率先站起压住他。

　　“抱歉！抱歉！我们队上的王牌跟教练的关系匪浅──”

　　怕他真的冲出去打女生，六本木一边用力一边用说笑的口吻缓颊，可惜他一点都笑不出来。

　　“对呀！对呀！我们的教练跟你们说的都不一样啦！”也帮忙园场，身为这场活动发起者的町山露出赔笑，“藏原！坐下！”

　　町山努力把他拉下来，还指示他大腿并拢，乖乖坐正。

　　“就是啊！藏原，对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──”知道这祸是自己起头的，出野擦着脸上冷汗替对方辩解。

　　随便说说有必要说到这种程度吗？　

　　很想这样回嘴，但最后他还是吞下去了。

 

　　于是在这场联谊结束前，他没有再说任何一句话、也没有人敢找他搭话，他一个人静静地把一大杯果汁喝完、然后端上来的蛋糕也三口就吃干净。

　　聚会在有些尴尬的场合下结束了，不过大家还是跟互动良好的对象交换了联络方式──唯独他例外。

　　“抱歉……”

　　等到女生都回去以后，他终于又开口说了第二句，这次是跟主办人道歉。

　　明明就热心地邀请他了，却全部都被他搞砸，让他过意不去。

　　“没事啦，而且出野也有错。” 

　　町山边说还边将出野拉了过来，并压下头。

　　“对不起啦……”出野在前辈的威吓及内疚并施下，鞠躬道歉。

　　“……没关系……”

　　冷静下来之后知道自己也有错，面对人的道歉他有点心虚……明明假装没有听见就好了。

　　想当初在高中时，他最讨厌的就是“教练”；现在他却为了这两个字大动肝火；某种意义上来说，也算是一种“讨厌”吧，只不过现在是讨厌人说教练的坏话。

　　“不说这个了，今天的联谊感觉如何？”

　　决定要调整一下心情，町山搭着他的肩问他。

　　“你这不是问废话吗？”

　　都搞到这种程度哪里来的感想，六本木撇了撇嘴吐槽町山。

　　看着前方两位前辈的斗嘴，他抿了抿唇；真要说的话，他只知道，这不是他想要的；但他不明白，自己想要什么。

 

　　和人道别后，闷闷地回到家，开门后他看见灰二哥在沙发上睡着了，胸前还捧着一本书……是看累看到睡着了吗？

　　悄声地走到沙发前蹲下，他趴在垫上看着人的睡脸发了一会呆，突然好奇起人看的书里内容，便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书。

　　结果他将书从人怀中抽走的动作惹得人轻轻一颤，张开眼，灰二哥转过的脸和他对个正着。

　　互相望了几秒后，灰二哥才像回过神地有反应：

　　“……你回来啦……”

　　还没睡醒的声音有点沙哑，跟刚才聚会时那些热闹混杂的谈话声不同，显得温和沉静，简单的几个字足够胜过一切，本来的不愉快他突然全忘了。

　　“我回来了。”扬起嘴角，他的手下意识地去拨了拨人额前的浏海，想把人眼睛里的自己看得再清楚一点。

　　不明白他在笑什么，灰二哥只是眨了眨几下眼，跟着一起笑，“这么开心，有喜欢的女生了？”

　　“才不是。”不想谈今天联谊的事情，他转移话题，“我肚子饿了。”

　　“……你没吃饭吗？”

　　“又饿了。”

　　“真是……”

　　灰二哥无奈地撑起身，他跟着人一起到冰箱前翻找食材，然后帮忙洗菜。

　　简单地替他煮了面，端上桌一坐下来，他立刻狼吞虎咽。

　　“你到底多饿啊……”

　　看他吃得这么着急，像是三天没吃东西，坐在对面的灰二哥撑着下巴叹气。

　　“我喜欢灰二哥的饭。”

　　他常被人说味觉已坏死，事实上他对食物味道的要求确实不怎么高，只要能填饱肚子就好；但他喜欢和人在一起准备时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题、跟着人一起坐在餐桌前享受料理的场景。

　　瞬间灰二哥的表情一变，开动的口正要说什么，但最后人却像是放弃似地只轻轻回了句：

　　“……是吗……”

 

 

＊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＊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＊

 

 

　　这个周末灰二哥要去开会，因为地点离这里有段距离，当天来回恐怕会赶不上末班车，所以灰二哥决定在那里过夜，隔天再回来。

 

　　这是他搬来这里以后，第一次跟灰二哥分开超过一整天的。

 

　　“要记得锁门喔！”

　　灰二哥在关上门前这样叮嘱他，让他有吐槽的冲动。

　　“……我又不是小孩子。”

　　不满人小看他，看家这种事他又不是没做过；不过灰二哥只是笑了笑，然后把门关上。

　　就算只有一个人也尽责地把原本分内的工作完成，打扫完屋内以后也到了中午，吃了灰二哥早上替他准备的便当后，他稍微休息一下；接着傍晚他去外面练跑，顺便挑了家餐厅。

　　随便吃了点东西打发掉肚子，还不想这么早回去，但也不知道要做什么，他只好随意晃着。

　　走着一些平常没有走过的路，如果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店家或者事物他就会记下来，下次就可以跟灰二哥一起来。

　　逛完了一条街，他继续挑战下一条，这次经过了花店，店门口摆放的花吸引他的目光。

　　……真的有红色的。

　　灰二哥之前说的花，他后来查了一下品种，叫做满天星；虽然资料上说这种花除了白的以外，还有许多花色，但这是他第一次亲眼见证，让他忍不住弯下身观察。

　　“先生，要买花吗？”

　　或许他真的停留太久了，本来在里头的店员小姐跑出来询问。

　　“……”看了看店员，又看了看前方的花，他歪头想了想，“那就这个好了。”

　　“咦？”被他的要求弄得胡里胡涂，店员重复了一次，“只要这个就好？”

　　明明就是陪衬用的，很少人单独买，店员小姐的脸色就是写着“你确定吗”这几个字。

　　“嗯。”

　　不理会人奇异的眼光，他掏出钱包并收下店员包装好的花束，回去以后他把花种在阳台上，坐在落地窗前满意地欣赏一阵他的成果后才去洗澡。

　　

　　晚上是得来不易的大床，今天他终于可以占领全部，睡大字型都不会有问题……他却过了一个小时都还没阖眼。

　　怎样就是睡不着，他翻来覆去，隐约闻到棉被和枕头上还残留人的味道，他忽然想起灰二哥睡地板的那次，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个理由？

　　明明感觉到人的气味，事实上却又不存在的那股空虚感，与其如此还不如脱离这个环境比较实在，他果断地爬起身睡地板。

 

　　这次他果然很快就睡着，等到阳光照进房间后他才想起昨天忘了拉窗帘，揉了揉眼睁开，却看见上头正有双棕色的大眼望着他眨呀眨。

　　“……灰二哥？！”慢了一拍才看清楚身影，他急忙弹坐起身，“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？”

　　看看时间，早上九点，对他们来说其实也不算早，他今天睡晚了。

　　“我搭了最早的那班车。”平日的好习惯在这种时候也是有点作用，灰二哥轻轻笑了笑，“阿走昨天有好好吃饭吧。”

　　有，当然有，他可是兼顾到营养，还多点了青菜，只是外面的料理没有灰二哥做的好吃；还有，他遇到了很亲人的野猫、发现一家新开的书店、两条街外的超市在折扣……

　　明明只有一天，他却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说，像是要把这一年累积起来的话都全部倒干净一样；要说的实在太多，反倒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，因此他只是点了个头。

　　“阿走还没吃吧，我去煮……话说回来，你为什么睡地板？”

　　终于抓到机会问了，不过他当然不可能诚实回答，只是撇开眼。

　　“没什么……”

　　他心虚的态度让灰二哥挑了挑眉，不过也没再多问。

　　“那就──阿走，阿走！”在起身前，灰二哥的眼神瞥了下阳台，接着垮下脸，像是见到什么可怕恶鬼般惊恐地又蹲了下来，“外面的花忽然变成红色的了……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 

　　他决定先从这件事开始说起好了。

 

 

 

　　在这之后，他突然变得很勤奋……不是努力练习，而是找房子。

　　这阵子他一直在思考，总算想通自己要什么，有了明确目标以后，寻找起来也踏实一点。

　　对于他去了哪里、做了哪些事，灰二哥依然不过问太多，只是说了“路上小心”，然后煮好饭等他回来后，笑着说“你回来啦”。

 

 

 

　　今天起床时，发现外头的太阳格外灿烂。

　　是适合买东西和散步的天气，他在心理这样想着。

　　灰二哥已经先起床了，旁边位置正空着，他来到厨房。

　　一样的日常、一样的景色，灰二哥站在厨房，细碎的余光穿透进来洒在人的身上；穿着围裙，手腕上的线条随着肌肉收缩变化出形状，刀子切在砧板上的声音形成有规律的节奏。

　　“灰二哥。”他的声音不大，不过他觉得这个音量刚刚好，不会干扰到他聆听其他声音，“我找到房子了，也已经签约。”

　　他宣布了这阵子努力过后确定的消息。

　　“……”灰二哥停下了动作，“什么时候搬出去？”

　　“下个月。”

　　“……这样。”灰二哥缓缓应了声，重新切起砧板上的胡萝卜，“那阿走要努力整理了，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就说吧。”

　　“是，”他点了个头，“新的房子离这里很近，生活习惯跟在这里差不多。”

　　“……嗯。”

　　灰二哥的嘴角微微弯着，眼神还是盯着自己的手工作，但他也知道，人其实很专心地听他说。

　　“新房子也有落地窗跟阳台，可以种花，还可以看见对面的小山。”

　　“嘿──”

　　“厨房很大，可以放很多东西。”

　　“阿走要下厨吗？”灰二哥悄悄笑出声，“占这么大的空间会不会太浪费了？”

　　灰二哥的质疑他没有特别理会，只是继续说着。

　　“浴室有浴缸，可以泡澡。”

　　“是吗？那样的话就可以好好放松了。”

　　语气带着点羡慕，灰二哥拿起砧板，将上面的食材推进汤锅里，然后满意地吁了口气。

　　打开水龙头洗手，灰二哥在擦拭完手以后，准备进行下一个步骤。

　　“房东还说可以养宠物。”

　　“真不错，阿走想要养宠物吗？”眼睛顾着炉火，灰二哥拿起汤杓搅拌。

　　他歪过头想了一下这个问题，不过无解。

　　因为他没有回答的关系，空气中只有水滚烫的声音，他吸了口气。

　　“主卧房的空间也能够摆下双人床，”他稍微停顿了一下，“不用睡地板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微微一征，灰二哥在过了半晌总算抬头看他了，他牵起人的左手。

　　“可以两个人一起住。”

　　弯起笑，他在人的无名指上轻轻留下一吻。

 

　　他喜欢醒来时，清濑灰二在他身边的那一刻。

 

 

 

　　清濑灰二在他生命中，从来就不是个配角。

 

 

 

《完结》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白色满天星花语：清纯、浪漫、心甘情愿做配角；悄悄喜欢某个人并默默付出，对方不自知也没关系，只要对方可以幸福就好。

红色满天星花语：思念、爱恋，通常是指情侣或夫妻之间的想念。

大致上是用这样的花语形象来写的（参考百度），正在苦恼最后一段要怎么收尾，看到太太的图以后忽然灵光从天灵盖上涌现（浮夸），虽然场景完全不一样，不过亲戒指的动作真是太萌了，只是文里面还没有戒指（签房子的租订金就花掉一半了啦）。

反正阿走以后会补上的～总之感谢煜酥太太给的灵感～太太有不满可以尽情鞭打我～或者有什么番外（这次没补充）可以补的也能告诉我……可以让我当参考（脑袋最近没什么洞）